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

2004年的深秋，在上班的途中，我遭遇了年祸，身上两处大伤，两处大手术。左腿被挂了16斤重的牵引持续了整整35天的住院时间，那是一段35天昼夜未合眼，也不能翻身，没有1分钟间歇，持续受罪受折磨的日子。好在医院治疗35天后，回家疗养了。

在家躺床疗养两周，按医嘱下床活动。克服了暂时的眩晕后，我发现，我的左腿竟然是一条“直棍”，膝盖处连10°的弯也打不了，原因就是髌韧带断裂缝合后没有把握好恰当的锻炼时间，韧带和肌肉层完全粘连在了一起。走访了好几家医院，都说没有啥办法了。

我哪里甘心？

躺在床上看电视，《新闻联播》画面频繁切换，比如车站，比如广场、比如花园、比如单位，到处是熙来攘往的行人，可哪有我这样的直腿？我不健全了啊！我成残疾人了啊！我还太年轻啊！我还如何上班？我还如何维护我的家庭？

我不甘心。我从床上下来，苦心冥想，看有没有极端特殊的方法可以让我的腿能打一点弯。我坐在床沿上，左腿便斜直地放在地板砖的某个花纹处，我用力做蜷缩动作，左脚后跟能向后移动1厘米的距离，这微乎其微的1厘米，让我欢喜让我忧，喜在毕竟有一点点的活动可能，忧在这1厘米的活动空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。

但这1厘米却让我得了强迫症，它逼着我想，有没有一种办法：使1厘米变成2厘米？人在穷处，无计不施。偶然的，我坐在床沿上，试图把左脚伸进距床40厘米的大衣柜的下缘狭小空间，但是办不到，于是我便把脚放到柜面的板上，用劲按左脚脖子，强行让它下移，似乎有了一点效果。我很受鼓舞，便用粉笔在柜背面写上“愚公移山”四个大字自励。自己琢磨，既然是肉体，毕竟不像铁棍那样硬的。

这样毫无道理地练下去，竟还真有了效果，我的左腿终于勉强可以放进床和衣柜的狭小空间了，为了巩固成果，我就把左脚伸进柜下缘，屁股则坐在床上，一动不动，心里想的就是强行矫正。

有时心急，想大跃进，便坐在床沿，让父亲给我压腿，方法就是：他左手按住我的左大腿，右手用劲按压我的左脚脖子，像压杠杆一样。因为我的左腿髋骨臼有更严重的骨折，已经通过手术钛合金钉固定了，尚处在生长恢复期，所以，按压的时候，特别注意不能让腿的运动翘到髋骨臼，所以，父亲就必须按死左大腿，只允许运动发生在膝关节处；同时，没有一定的力度还不行，所以，对于父亲来说，这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和体力活；而对于我来说，父亲每按一下，我的膝盖处便钻心地痛，似乎髌韧带马上又要断裂了，但停下来不久，我就要父亲继续按压。如果凑不到父亲的空，我便继续把脚伸进柜下缘，屁股坐在床上，就那样一动不动地“别”着。

过年时，我坐在厨房烧了一下午的地锅，因为左腿到底不灵活，免不了距离灶火口近，被燎得火里发热，但我不经意间发现，左腿的弯曲的程度比平时好一大截，我立即想到了荀子在《劝学》里讲的“輮”。顿时，欣喜若狂，这证明腿有进一步的活动空间啊！

过年后的春天，我立下目标，2005年的春天，我利用春天的温暖，借鉴柳枝的柔韧，一定要把腿的弯曲程度弄到90°。我想了个新办法：自己坐在椅子上，用绳子栓住左脚脖子，绳子的另一头自己用力拽着，让左脚最大程度地向椅子腿处靠近，等实在挪不动了，我便把手里的绳头系在椅子把手上，自己就坐在椅子上“受刑”，努力撑到1个钟头。那种瞎摸索的矫正治疗真叫自虐，“坐”在椅子上难说的痛苦让人刻骨铭心，或许，那真类似于荀子所说的“輮”吧！

不管怎么说，腿果真一天天地进步了，我心里想，2005年的春天，我把该受的罪一次性受够，但愿2006年的春天健步如飞。

如今，我的2005年的春天已经过去17年了，我的左腿早已恢复得一般人看不出破绽。这是我这个人的不幸中的幸运，但这个幸运难道不是我自己争取过来的吗？每每给学生做思想工作的时候，我便给学生讲“受罪一次性”的意义，既然困难横亘在面前了，就应该有愚公移山的精神，就应该有百折不挠的意志，就应该有用即将逝去的时光解决一劳永逸的难题的战略。

这种事也写出来，决不是什么光荣，但我想说明的道理是：那件事锻炼了意志和胆魄，当挑战或厄运到来的时候，我们必须慨然亮剑、迎难而上，因为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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