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三桩誓愿看窦娥的反抗性

读元杂剧《窦娥冤》，见证了一个小女子由柔弱本分到怒斥天地的性格变化过程。窦娥在艺术形象上的反抗性给这个作品增加了无限的光辉。

窦娥反抗性的代表性事件就是发下三桩誓愿：第一，“一腔热血休半点儿沾在地下，都飞在白练上”；第二，“身死之后，天降三尺瑞雪，遮掩了窦娥的尸首；第三，“从今以后，着这楚州亢旱三年”。很难想象，这些违背常识、炽如烈火的咒言愿景竟会出自一个善良本分的小女子之口。心理学家认为，人的性格在极端情境下会发生逆变，窦娥正属这种情况。

作为一个普通本分的老百姓，能安稳地过自己的生活，心里总少不了对政府维持治安的信赖，对天地神灵庇护平安的感念。这种观念可能从她最小的时候就从家长身上习得了；长大成年后，自己再加以不断巩固加强，因此，窦娥对官府和天地神灵的信任是根深蒂固的。所以，当无赖张驴讹诈她，问她要官休还是要私休时，窦娥坚决回答说：“好马不鞴双鞍，烈女不更二夫，我至死不与你做媳妇，我情愿和你见官去。”

窦娥本信心满满指望清官老爷为她作主，还她清白，但她万万没有料到，以桃杌为代表的地方官竟不仅“无心正法”还贪赃枉法、草菅人命。当窦娥被抓起来的那一刻，她彻底醒悟了，她看清了现实有多黑暗。但她并没有畏惧，也再没有任何一点的幻想(事实上，即便畏惧、幻想何尝有一点用处？），于是，三桩誓愿如同几声霹雳在天地间震荡了。一个被逼入死胡同的人，反抗的力量必然是爆炸性的。

一向柔弱的窦娥敢于向不辨清浊贤愚的苍天挑战，发下违备天理的三桩誓愿。这正是被逼无奈后的最后愤怒。

有了现代法律以后，人们把惩罚恶人的希望寄托到完善的法制体系上，这固然是无可厚非的，但生活的逻辑远远复杂于任何完善的法律，窦娥式的冤屈即便在文明程度十分进步的今天仍难以杜绝。阅尽人生，饱经沧桑的老戏迷们，每看到《窦娥冤》里三桩誓愿这折戏，仍愿报以热烈的掌声，或许就是对人被逼无奈后的最后愤怒赌咒表示深深地理解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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