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祖父文

(编者按:我一直在追忆十年前的今天发生的事情。这一日风雨凄寒。学生二模考试，我负责吹哨子；晚上则捣鼓电脑至深夜。浑然不知家里发生的一切……今天，祖母十周年祭，十年已经冲淡了悲伤，想祖父母如同古人。聊以十一年前写给祖父的祭文与二老再做一次远别的挥手。)

不孝孙景臣哀痛难当，驱病腿长揖再拜，谨献祭文以祖父灵前。

呜呼，吾祖父杨讳德林公于丙戌年正月廿七日辰时溘然长逝。此大不幸，盖由孙景臣平日罪孽深重祸患株连所致，否则，以祖父待人恩德，承天庇佑，纵与南山青松比寿可也。

   孙景臣于廿五日归家，汝执吾手良久，老泪长流，似欲言语却气断声吞。病榻僵卧，气息促微却数数然相问于孙，大限将终，舐犊之情不肯止也！吾本计划隔二日再来探望，熟料再见时竟是生死异地，两不相知。诚知其如此，纵日薪万元吾不以一刻辍汝也。念及次，吾便抢呼于绝不复以存活为念。祖父，汝一生坎坷多难却以耄耋长寿，儿孙满堂骄傲于人。如今司命又迫汝舍吾等而去，九泉之下无乃抱无涯之戚也？祖父，二十年来，每遇天黑路滑常有孙搀扶而行，如今地府深杳，汝孑然独行，孝子孝孙数十而计皆不得知汝之辛酸悲楚。汝一世心善口讷，此一去莫再为他人欺也！现遵祖母命，已为你备足车马、楼阁、童仆、珍宝等享用之物，皆听你吩咐；又择定二月初二日窆汝以安居之府，祖尊万代。吾父辈自会携吾等孙辈、及曾孙辈献纸钱于汝之灵前，使汝在天之灵永享福祉。

   大凡人生在世总该追本溯源，收果思根。孙景臣自幼孤弱呆拙，幸赖祖父宽厚仁慈，视石如宝，苦心雕琢。吾孩提，祖父便以手划地教吾文字，一旦入学便能领先于人，使吾人生之初建立自信，此等恩德应不逊于哺乳也。吾少年入初中，祖父虽无力直接相教，却百般劝诫以苦读之理。三字经、百家姓、无不督促吾揣摩研习。闲暇之时，祖父又常携吾听书、看戏、看电视。吾少小时代，电视稀少，祖父竟不计尴尬常带余入人室内观看。吾终得以少小时便饱受文艺熏陶。若一人自小看《卷席筒》《包青天》《桃花庵》《陈三两》，日后，此人不善不正者吾不信也；若一人自小看新闻、看综艺，日后此人不近笔墨者，吾亦不信也。故，吾今奉公以才学，常有宽厚誉，不可谓无祖父之力也。祖父实乃苦心栽培余之第一人也。近年祖父体质渐衰，神气见痴，再亦无力教诲于余，然吾每行一步，祖父之牵挂不减一毫。吾成亲六年，和妻仅拌嘴一次，祖父获知，不顾天黑路滑，折棍为杖，亲往看望。此等琐事，星星点点，几十年来难计其数。每虑及此，未尝不感激涕零，念恩思德。众生芸芸，有缘亲近者有几？祖父，吾谓之恩德大树也。几十年遮风挡雨，一旦倾倒，那里能寻？如今永别，奈何不放声痛哭也。

近年，吾常梦祖父病故，正际忧伤，恍然梦醒，乃知祖父之尚健在，失而复得之幸福感油然于心。如今噩梦不醒乃知祖父之不幸、乃知祖孙相依之日难再。往昔常思高飞腾达之日必将乌鸦反哺，躬亲扶养。孰料顷刻之间梦想成空。正所谓理者不可推，而寿者不可知也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孝子应深戒此言。

然古人云：“立身行道，扬名于后世”乃“孝之终也”，盖人生死之规律势不可挡，然则孙景臣必当牢记祖父教余待人宽厚之理，重厚德至理，弃技巧奸诈。继承并发扬正孝贤良之家风。此番理想若能实现，吾也便算光宗耀祖，无愧于祖父对我的恩养之义，祖父九泉之下应无憾矣。

呜呼，言有穷而情不可终，汝其知邪，其不知邪？呜呼哀哉！尚飨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作于2006年正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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